文 | 周小宽

来源 | 周小宽(ID:xiaokuanjoy)

谁都知道妈妈对于孩子来说,很重要。

但妈妈也是个普通人。

妈妈是原生家庭的核心,是养育的提供者。

可是妈妈从哪里获取源源不断的能量,

提供给无时无刻不在寻求支持和关注的孩子?

如果我对自己好一点,我就不再是一个无私奉献的母亲?

这个问题,在你这里,可有答案?

01

很多问题,不是说一句“你应该”就能解决的。

“你应该”,只是为了明确责任,而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路径。

我们在谈论心理问题的时候,常常会触及到原生家庭。

在我们谈到原生家庭的时候,有一个词是绕不过去的,那就是妈妈。

当我们越来越了解到原生家庭就像一个人的最初,

它不只是赋予一个人遗传基因,更重要的是在养育的过程当中,在人生的最初的数年,它会塑造一个人的人格、性格、思维方式,

人生的背景色,还有一个人的认知图式,甚至可以说他的脑回路、脑神经系统,

我们就认识到,母亲这个词何等重要——因为母亲就是这个养育的最直接的提供者,就是原生家庭最核心的塑造者。

但往往就是因为这个词如此重要,造成了很多身为母亲的女性的困扰和巨大的精神压力。

当大家有了一些心理学认知的时候,会开始发现:

想要做一个好母亲,和能不能做到一个好母亲,

其实相隔着很远的距离。

而做一个好母亲,真的不是,说“我应该”或者“你应该”如此简单的问题。

我们不能只要求一个女性,必须去成为一个好妈妈,

而是应该先弄清楚,一个女性,和一个能提供好的养育的好妈妈之间,隔着怎样的「心理距离」。

我有不少的来访者,在这样的问题上都有很大的困扰。

一方面因为自己的一些性格,内心的创伤,还有生活中遇到的一些问题,

而深深的意识到,自己并没有一个非常好的原生家庭,并没有得到非常好的母亲的养育。所以她们当自己成为母亲的时候,就非常想不要再犯那样的错误。

但实际上当她们成为母亲的时候,当她们是一个孩子或两个孩子的妈妈时,她们又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完美,可能比自己的母亲好一些,但是距离自己的预期非常的远。

不管怎么努力,还是错漏百出,问题层出不穷,很多时候她们都是在勉强着自己往前走,但是越往下走越觉得和孩子在一起是一种负担。

一方面想成为“足够好的妈妈”,

一方面又觉得对孩子的陪伴,所有的给予,都带给自己强烈的一种压力。

这就是我遇到的不少来访者、我身边的不少女性,一种共同的状态。

02

无论是一个母亲自己,还是作为母亲的伴侣或家人,

可能我们除了去要求一个妈妈,做一个好妈妈的同时,

我们还需要知道,

是不是一个妈妈,只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妈妈,她就可以?

我想答案是否定的。

对于妈妈来说,也需要认识到自己的局限、匮乏、不完美,不足够。

你不是神,你也不可能一生孩子就给得出你自己从未好好得到过的东西——比如优质的陪伴、稳定的承托、足够的耐心、高度的关注。

一个妈妈能够建立以上这种认识,就是一种对自己的接纳,

能够接纳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的女性,才能够成为一个对孩子拥有接纳功能的母亲。

接纳的功能在妈妈养育孩子的功能当中,其实是最重要的。

如果我们看到一个母亲在24小时陪伴着孩子,我们不能说她给予孩子的养育就是足够好的。

这只是我们看到的,但不是孩子的体验。

比如说,如果在24小时当中,母亲总是人在心不在,母亲非常的焦虑,母亲只想着把照顾孩子的事情赶紧做完,不要出错,母亲特别害怕孩子有任何的状况,哭泣或者生病,母亲如履薄冰……

在这样的状态下,孩子感觉不到母亲的接纳,孩子只会非常紧张,

孩子被迫要做一个完美的孩子,去安抚母亲的情绪,他感受不到母亲的平静和那种承托。

一个焦虑的母亲,她自己本身是匮乏的,她在焦虑的当下,没有能力给孩子更多的爱和关注,

即便她每天都和孩子在一起。

03

在这一段很长的开场白后,我想讲一个我收到的一个读者留言。

我想类似的故事会发生在很多的家庭里。

一个妈妈,她有两个孩子,一个四岁,一个两岁,两个孩子都非常黏她,也很顽皮。

她是一个全职主妇,在家里带孩子,她感觉非常的疲劳,力不从心,她的丈夫常常因为工作压力很大,回家就在玩手机,或者在沙发上躺着,要不然就是因为应酬,工作到很晚才回来。

家里人并不理解,这个妈妈的疲劳是什么?

妈妈曾经想过向自己的家人寻求帮助,比如丈夫,但是丈夫表示自己没有时间;

她让自己的公公(因为她的婆婆在给先生的妹妹带孩子),所以她让自己的公公从老家过来帮带孩子,结果她发现自己的公公并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。

有一次公公自己在抽烟,然后没注意,孩子就被烫到,受了一点小伤。

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放心地把带孩子这个事情交托给她的公公,她的先生也不能帮他分担,

她觉得越来越累,能够给予孩子的能量也越来越少。

这个妈妈写信给我,

她说她很想有自己的时间,能够整理一下自己的生活,跟朋友去见见面,或者一个人待着、出去运动、逛逛街,

但是每一次她想要这样做的时候,

一个是家里人不是很理解,「丈夫会说,你怎么又出去了?」

而她自己也会在内心非常自责,

觉得如果她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放在家里,让丈夫或者公公很随意的看一下,而自己出去玩,她说她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。

因为她觉得无论是她的先生,还是她的公公,或者请来的保姆能够给予孩子的都不如她。

“对孩子最好的不就是母亲吗?我在这个时候其实是责无旁贷的,应该一直陪着他们。可是我同时又觉得我很需要自己的时间,我觉得我这样想又非常的自私,

我不想一直陪着我的孩子,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恨他们!”

她精疲力竭,她非常矛盾。

我想对于很多妈妈来说,其实在爱自己和爱孩子之间,有时候就是存在矛盾的。

我觉得矛盾并不奇怪,

不能因为“我想着出去玩,现在不想带孩子”,

我们就说一个妈妈是一个自私的不爱孩子的母亲,

而是在爱孩子和爱自己这件事上,有的时候的确是有冲突的,需要取舍的。

从现实层面来讲,

如果一个妈妈在下班之后拥有两个小时自己的时间去做健身,或者去做美容或者去散步,那么她回到家的时间就会晚两个小时。

这个时候孩子在家很期盼着妈妈工作了一天回来,但妈妈又晚了两个小时回来,

所以很简单,当妈妈拥有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的时候,孩子得到的时间会变少两个小时。

从现实层面看,这个矛盾似乎是不能调和的。

循着这种思路,如果妈妈要爱自己,孩子就会有某种程度上的陪伴的损失。

但是——这个仅仅是从时间量度上来看,

我们必须要意识到,一个母亲的功能,不仅仅是体现在陪伴孩子多长时间。

一个母亲如果内心状态不好,比如她焦虑或者抑郁,她自己的能量很匮乏,

这样一个妈妈整天的一直陪着孩子,孩子的世界就会变得阳光明媚吗?不会的。

孩子也会被母亲深度影响。

这不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陪伴。

04

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生命的头几年,

需要的是很多的关注、爱护和发自内心的接纳与喜欢。

再多也不嫌多。

这种充满关注,时刻都有回应的稳定的养育,

给了生命最初的最好的滋养,也奠定了一个个体的安全感。

很多人在成年之后,

因为安全感缺失而倍感焦虑,

因为价值感低而无法进入亲密关系,

都和最初的时期得到的爱的投注太少有关。

然而当一个孩子饥渴地寻找爱的给予时,

一个母亲是否有完全满足孩子的能力?

还是说这完全只是母亲一个人必须要去解决的事情?

如果这个妈妈在没有其他人支持的情况下,她有足够的能量给予这个孩子吗?

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,是因人而异的。

对于很多有童年创伤、自身也很匮乏,比较焦虑,追求完美,害怕自己不够好的妈妈来说,

她们给予的力量是很弱的。

不是她不想给。而是她给不出。

每一个母亲在主观上都想成为一个好妈妈,

但是她给不出,或者她给的很勉强,很辛苦,没有办法长时间的稳定的足够的给予。

孩子在生命的最初几年,对于被关注的需求是非常饥渴的。

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年幼的小动物在拼命的吮吸奶水的情景,就是这样的一种饥渴。

因为他要成就自己的生命,所以他本能地就会去争取非常多的能量。

当一个孩子发出自己的呼求的时候,他需要非常快地得到别人的回应。

很多时候回应的人就是母亲,

但回应,同样也是有能量才能给得出的。

如果一个妈妈很匮乏很疲劳,很孤独,她自己就常常陷在深深的黑暗里,

我们可想而知,她回应孩子的能量是多么的弱,

或者说她给予孩子的回应会是怎样的?

她不可能是真正充满热情的,

甚至可能不是及时的,不是足够的,

如果没有能量的补充,没有别人的帮助。

别人包括这个妈妈的家人伴侣,或者请来照顾孩子的阿姨等等,

那么妈妈这种持续的对孩子的给予,

对她自己而言的就是一种“只出不进”的消耗。

所以当我们遇到这样一个状态,

需要去思考的一个问题,并不是一个妈妈是不是应该理所应当的就这样被消耗,

就母亲这个身份来说,即使为了孩子消耗而尽,似乎也是义不容辞的,在很多人看来。

但我们又必须清醒地认识到,

如果一直这样去消耗一个母亲的话,

母亲给予孩子的就不可能是非常好的养育。

这就好比你非要让一口枯井不断的出水,

出来的水够一个人喝吗?够他喝多久?

所以给我提问的妈妈,我觉得她提出了一个很多人想提的问题。

其实她想表达的是——

我需要有人可以帮我,这是她生活的现实层面,就是帮我一起陪伴孩子,帮我一起去回应孩子的需求。

更重要的,她想表达的是,她从自己的内心层面发出的呼求——

她需要有一个人去理解他,看见她关怀她。看见她的匮乏无力,看见她的勉力而为,然后能够认同她去稍微关怀一下她自己。

也许她的丈夫,不能每天在家帮她多带一个小时孩子,

这个是很现实的事情,

有一些丈夫是因为工作,

也有一些人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心理或者人格问题,

他没有办法进入父亲的养育孩子的角色,没有办法真正的和孩子呆在一起,去回应一个幼小的孩子的这种呼求。

但是作为一个丈夫,他至少可以给予自己的妻子一种理解,

你不一定是这个问题的解决者,但你要承认,你的妻子的确处在一个勉力而为的状态。

如果有人能够看见这个妈妈是如何的勉强,

如果大家可以看到她的不完美不足够,

不是因为她不想做一个好母亲,而是因为从她自身的有限,她得到的养育,她的世界里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支持她,成为一个不断给予的妈妈——那么这种“看见”,对妈妈来说,就是一种支持一种给予一种能量的提供。

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

对于一个妈妈来说,做妈妈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
当每一个母亲生育了子女,养育子女就是她们的责任。

这是天然的。

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,

她能不能做好一个妈妈,却不完全是她主观想办到就能办到的事情。

我们要看到这个自我,这个个体,她的特异性,她的需求,

她有没有得到滋养?有没有能量?

所以,这就是我想对我提问的读者,也是对其他女性和母亲说的,

当你感到疲劳困难难以为继的时候,

如果没有别人来帮助你,

那么你需要去做一些疼爱自己,关注自己,安抚自己的事情,

这是一种自己为自己补充能量的方式。

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有能力给予孩子真正需要的滋养。

假如今天你晚回家两个小时,是为了让自己喘一口气,调整好自己的状态,

那么在接下来陪伴孩子的两个小时当中,你会是一个快乐的有能量的母亲。

那么,我觉得你爱自己的这两个小时,和你爱孩子的两个小时是不矛盾的。

很多不错的妈妈,

其实是被“好妈妈”三个字压坏的。

当你不接纳自己的真实需求,又如何提供给孩子接纳?

你爱自己更多,才能爱孩子更多。

写在最后的唠叨——

我想,看到这里一定会有人说,那我出去玩的这两个小时,我和朋友一起去旅行的这几天,

会不会给我的孩子带来什么创伤?

会不会引起他的分离焦虑?

会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?

我明明可以留下来陪他却选择了自己去逍遥快活。这难道不过分吗?

孩子也是一个不断成长的个体,

他也需要在母亲的保护下去逐渐发展自己独立呆着的能力。

妈妈出去两小时或者出去一天,并不是不再回来。

妈妈离开,妈妈又回来,就好像一个游戏,

这对孩子来说就是一种慢慢帮助他去适应分离的过程,

也是对于他安全感的一个确认。

他会知道妈妈的离开不是永远的离开——当我不能够完全抓住一个东西在手里的时候,不意味着我就会永远的失去它,不意味着这就是丧失。因为妈妈还在(心理现实中还在)

然而更重要的是,

我们本来就无法给孩子提供一个一百分的完美的养育,

无论你怎么做,可能都有一些欠缺。

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

你是真心的想和他在一起,想陪伴他,

在这样的时刻,你才能够真的看见他,他才能真的感觉到,我是被爱的。

多制造一些这样的时刻,就非常好。

作者简介:周小宽: 心理咨询师、一个温柔而有力量的陪伴者、看待世界和自我的方式有点特别。